[鸿四]果酱面包小熊与缺氧症
鸿鸟认为,四宫春树离开的时候,一定带走了他世界里二分之一的氧气。剩余的氧气还够生存,但似乎连心跳也变得比往常无力。
他真正意识到这一点,是在一个寻常的工作日。
午休时护士送来医院订的面包,刚下手术的大家纷纷认领了自己的午餐。
“啊。”最后一个认领午餐的下屋突然禁声,除却她手上的红豆包,塑料袋只里还剩下一袋果酱面包——大家又忘记了四宫医生已离职的事实。
距离四宫医生从Perusona离职已经过了一个月。NICU的所有人还是潜移默化的保持着原有习惯——把果酱面包留到最后。就好像那个总是臭着脸的小个子前辈随时会推门进来,向他们重申全医院果酱面包的归属权。
新鲜的果酱面包在Perusona出现,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干瘪,然后在下一个替代者来时被丢进垃圾桶,仿佛是什么神秘的仪式。
等到下班时鸿鸟再次注意到那袋面包,孤零零的躺在本属于四宫的办公桌上。
今天是情人节,店家为迎合节日气氛,在包装袋上贴了卡通贴纸,是一对相互依偎的快乐小熊,贴纸上附着一句店家手写的祝福语“愿在千万人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小熊”,字迹颇为马虎,内容也有牵强附会的嫌疑。
如果是四宫收到的话,也许会气哼哼的说“什么啊真傻”,然后把贴纸啪地粘在电脑桌上。
想到这里鸿鸟微笑起来,举着面包拍照发给四宫,然后将它放进了背包。
离开医院后,鸿鸟照例去了酒吧演奏。
鸿鸟穿戴假发时,小贤跨坐在他身后的沙发扶手上打量他。
“太奇怪了,最近一个月,樱学长天天都来酒吧报到,比宽松世代的小子们打卡上班还勤快。”
“小贤是嫌我来的太频繁了吗?”鸿鸟通过镜子向他投去疑问的眼神,“明明之前还在抱怨我总是半途跑走。”
“我这是在担心学长你的心理状态,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‘我刚离婚’的气味。”小贤抱着胳膊拖长音道,语气像个饱经人事的大前辈,“只能通过挤压自己独处的时间,来排解失去爱人的空虚。”
鸿鸟失笑,自从四宫离开以后,他身边不止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。
他的同事们似乎也是这样认为。
急诊科主任每每谈论起四宫,就会满含同情欲言又止的拍他肩膀。
鸿鸟隐约觉得他没说出口的话会是:嘛嘛,离婚这种事,也不是你的错啊。
什么啊。
他们明明还没有走进对方的生活,却突然因为距离而开始变得寂寞,明明他的公寓自从落户以来从未迎来过第二个主人,他却好像一个失婚丈夫,无法重新适应独居生活。
等到他结束音乐会回到了家,手机才终于响起提示音。
“真傻。”四宫评论道,回复时间是照片发出的五小时后。“刚下手术。”
因为职业的特殊性,东京和石川县之间除了几千公里的物理距离还多了难以跨越的时差,往往只能给对方几个小时之前的心情做回应。
鸿鸟人还站在门口,没顾得上拿钥匙,只顾着低头快速回信息:“吃饭了吗?”
信息立刻变成已读,对话框顶部显示着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。
鸿鸟盯着那几个字,站在原地举着手机傻等。
对方发来一张照片,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做的便当。
“夏实做的便当,在能登一日三餐都是海产。”
又过了一小会,又咻地送来一条消息。
“吃不到果酱面包。”像是四宫式的撒娇。
鸿鸟对着手机微笑起来,等到晚归的邻居询问他是否忘带钥匙,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一直站在门口。
过了凌晨,鸿鸟洗漱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,忽然接到四宫的电话。
鸿鸟心里一紧,赶忙接通,刚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,对面就劈头盖脸的问道:
“樱喜欢果酱面包小熊吗?”
电话那头的家伙拖着鼻音语速迟缓地问道,像是被酒精吃掉了平日里坚硬的外壳,露出六年前柔软的四宫。
“什么?”鸿鸟傻了,纵使他是四宫春树十级学者,也一时跟不上对方醉酒后跳脱的思路。
“果酱面包小熊!”四宫气哼哼的又重复一遍,语气像个斥责家长分不清汪汪队三只小狗的孩子。
鸿鸟终于反应过来。
“是,我应该是很喜欢吧。”鸿鸟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,他自从听到四宫的声音,就像是被电话那头传染了似的,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有些醉醺醺的。
对面传来咚的一声,似乎是重新坐下了。
“呜。”四宫的声音突然变得沮丧,“可是我不能变成果酱面包小熊。”
鸿鸟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了,在他完全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之前心已经化成一摊糖水。
“……为什么呢?”鸿鸟过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,“四宫为什么不能变成小熊。”
“这个啊……”醉酒的大脑似乎在重新启动,“变成小熊的话,手掌会变成棕色的肉垫,就握不住手术刀了。”
鸿鸟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,他觉得电话那头的家伙,应该是看着自己的手掌在说这话。
“而且!也不会有医院愿意聘请一头果酱面包小熊做主治医师的吧!”四宫气哼哼的说。
“那就让全世界都变成果酱面包小熊好啦,”鸿鸟哄孩子似的轻声说,“这样的话,四宫医生就是全日本最优秀的小熊医生。”
“唔。”电话那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的可行性,“不行啊,大家都是第一次做熊,我也没有在动画片的世界里预习过怎么做产科医生,还不具备给果酱面包小熊破腹产的技能。”
“那就糟糕了。”鸿鸟困扰的说道,“你可能会连果酱面包小熊的腹部在哪都找不到。”
“唔唔!”四宫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。
“不过那个时候,我也是一只果酱面包小熊,我们俩可以一起重头学起。”
“三十多岁的老熊重头学起吗,太可怕了吧!”四宫小熊似乎看到了两人悲惨的后十年。
“对啊,超级可怕!”
“超级超级可怕。”
过了好一会,醉酒的家伙似乎开始有了睡意,电话那头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。
“四宫。”鸿鸟突然说,“你现在在哪里?”
“……嗯?”电话那头的人想了好一会才说,“是在镇医院旁边的居酒屋,医院的医生都是我爸的老同事,拉着我喝了好多。”
“好,那你等等我。”
“诶?”
“我刚刚给主任发邮件申请了一天假期。”
“诶!”
“我有一些话必须当面和你说,我现在坐在开往能登的列车上,你会等着我的吧?”
“哈?”电话那头的家伙一骨碌爬了起来。“你能放得下Perusona的产妇吗?”
“啊,那还是不能的,所以有可能我会半途跑回去做手术。”鸿鸟笑了起来,“四宫愿意多等我一会吗?”
“没可能的,”醉鬼哼哼唧唧的说,“如果县医院有事,我也会随时掉头走掉,你只能老实坐在车站门口的板凳上等我下班。”
两人对着听筒大笑起来。
醉鬼再次睡着了。
鸿鸟听着电话那头绵长的呼吸,缓缓闭上眼睛。他觉得自己的四宫春树缺乏症似乎痊愈了一点。
车窗外夜空开始发亮。
FIN.
我写完这个才敢看产科医最后两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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